公主府死了个和尚。
薛华真一行人到时,那和尚的尸体还躺在无苦斋,无苦斋是大长公主特意开辟给府中和尚做法事的地方。
“薛小姐,长公主和五蕴姑姑都在无苦斋,说是要等空蝉师傅的超度法事结束再回来。”
“您先休息,等长公主一回来奴婢就去帮您传话。”
领路的丫鬟将薛华真领到明闻院,殷勤又热切地张罗人伺候茶点。
“多谢费心。”薛华真温笑颔首,示意楚儿打赏送客。
楚儿会意,悄悄将丫鬟拉到门外,从腰间取出准备好的红封塞到她的手中,开口道:“卉儿姐姐,我跟您打听一个事儿,这位空蝉师傅是……”
卉儿摸着红封颗粒大小,笑容越发灿烂,她见四周无人,轻轻捂住楚儿的嘴:“嘘,一会儿薛小姐可不能在长公主面前提空蝉师傅。”
“为何?”楚儿睁大眼睛,有些迷茫。
“这位空蝉师傅原是南阳菩提寺的得道高僧,此次进京是给长公主庆贺五十周岁诞辰,而今突然病逝,小姐再提,怕公主心底不痛快。”
楚儿追问:“是什么病?”
“好像是痈疮。”
“痈疮只不过是寻常病症,怎会突然病逝?”
卉儿摇摇头,低下声音道:“我也不清楚,五蕴姑姑让对外说是空蝉师傅得道坐化。”
“其它的不能再说了,我出门守着,小姐有什么吩咐只管来叫我。”
“嗳,我还有话没问完……”
楚儿本还想问空蝉师傅的法事何时结束,卉儿却脚底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。
回到房中,楚儿将从卉儿那儿打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说给薛华真听。
薛华真闻言沉吟片刻,忽然问:“外祖母的五十寿诞是什么时候?”
“是——”
“是正月初一。”洗春抢先回答。
楚儿狠狠剜她一眼,洗春垂下眼,只当没看见。
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,是因为每年的正月初一小姐的母亲蕙云郡主都会发三倍的赏钱。
薛华真正要说话,卉儿又从门外进来:“薛小姐,无苦斋的法事结束了,长公主请您去千灯园。”
楚儿奇怪问:“长公主可是还有其它客人?”千灯园是长公主日常会客的场所。
卉儿笑回:“宫里皇后娘娘派了人来奠问。”
“薛小姐,咱们走吧。”
千灯园,皆空堂。
南阳长公主双目微闭,右手撑着头半倚美人靠前,身旁围了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抄经诵文,二人皆是一样打扮,迤地素服,玉簪束发,文气模样。
见薛华真一行人进来,诵经的少年停了声音。
“怎么停了?”
少年道:“长公主,薛小姐到了。”
薛华真顺势跪在丫鬟递来的蒲垫上:“华真拜见外祖母,叩请外祖母万福金安。”
洗跟着薛华真跪下,借着薛华真的阻挡,她悄悄抬眼,看清了传说中的历经三朝而荣宠不衰的南阳长公主。
美人榻上的长公主额钿金珠,眉含软水,凤眼凝情,唇似珠玉,面若观音。
“扶小姐起来。”
一开口,清音拂面。
诵经的少年躬身跪到薛华真身旁,用袖口掩住整只手,恭请薛华真起身。
薛华真坐在了诵经少年刚才的矮凳上。
“身体可大好了?”长公主睁开眼,含情的眼上下打量薛华真。
闻言,薛华真心里的紧张慢慢平复,书中作者说这位长公主有慧眼,能识人辨物。
如今看来,只是那作者的虚言妄语。
“外祖母,已经快好全了。”
她笑起来,亲亲热热道:“外祖母,我给您带了一样好东西。”
“什么好东西?”
“洗春,呈上来。”
洗春抱着薛华真昨夜赶制的“面膜”跪到了长公主的面前。
薛华打开洗春手中的琉璃盒,指着里面的裹了珍珠粉的丝膜对长公主道:“这是面膜,它敷在脸上不仅可以祛斑,去皱纹,还能美白养颜。”
“哦?”长公主垂下眼,细细端详。
“它是哪里来的?真能祛除脸上的皱纹?”
“外祖母,华真哪里敢骗您,不信您看我这丫鬟,她脸上的肌肤是不是细腻又白净?”
“她就是用了这个面膜。”
薛华真忽然将长公主的目光引到洗春脸上。
“抬起头来。”
洗春心一惊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薛华真并没有提前告诉她要一起做戏骗长公主。
她垂下眼帘,任由薛华真抬起她的下巴。
“外祖母,你看她的脸上是不是一点看不出来昨天挨过巴掌?”
“昨天在东宫,太子殿下身边的静芝女使扇了她几巴掌,昨夜我给她敷了一张面膜,今天一看她脸上的手掌印全消了。”
“嗯,收起来。”长公主发话,她身旁侍候的年轻男人立刻上前接下洗春手中的琉璃盒。
手中琉璃盒被接过,洗春躬身退到薛华真身后。
刚刚站定,她就听见长公主问薛华真:“你刚才说太子身边的静芝打你的丫鬟,是怎么回事?”
薛华真垂下头,故作坚强道:“都是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,外祖母,您别担心。”
她的话音落下,长公主的眼神忽地越过她,直直地落到了洗春身上:“你来说。”
突然被点名,洗春的心瞬间被提起,她跪下来,垂下眸子道:“回禀长公主,昨日太子殿下邀请小姐去絮山亭赏景,小姐中秋坠湖落下的寒症还未好全,便命奴婢去向太子殿下请罪……”
“继续说。”长公主凤眼微凝,话音渐厉。
“奴婢还未爬上絮山亭就被静芝女使抓住,她说奴婢私闯絮山亭,是死罪。奴婢解释,静芝女使不听,随即带奴婢到观雪涛见了小姐,小姐帮奴婢解释,谁知静芝女使——”
“别说了。”
薛华真忽然出声,打断了洗春的话。
她环住长公主的手臂,轻轻撒娇道:“外祖母,真的只是小事,您不要再问了。”
长公主寒下脸:“所以静芝当着你家小姐的面,扇了你的巴掌?”
“是。”洗春声音细若蚊吟,不敢抬首。
“外祖母,静芝女使也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,您不要责怪她。说到底洗春挨打的事情应该怪我,太子殿下相邀,我不该推辞。”
薛华真忸怩说完,长公主突然冷笑:“你是不该推辞。”